赌博到底能有多可怕

　　澳门——无数赌徒心中的朝拜圣地，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梦幻世界。在那个只有在童话里才有的世界里，你看到的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闻到的是充斥在各个角落里金钱的迷香，听到的是尽是些赌界大佬的传奇故事，如果想要体验一下纸醉金迷的奢华享受，澳门绝对是你的不二选择。但是，即便如此美妙，如此陶醉，它却是一个最像天堂的地狱。
其实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因为当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十年前的那段经历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那是一场美梦，一场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但是当慌乱无章的眼球死命地拨开紧闭的眼皮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在那场如梦如幻的虚幻中一个浑身塞满了钞票，手里拿着镰刀，满口鲜血的恶魔正在虎视眈眈地凝望着在赌桌上殊死一搏的两个人——我和刘长乐。
胜天半子的刘长乐。
长乐是我的投资人，合作伙伴，喝了鸡血的拜把兄弟。在十年前刚过40岁的他还是我们当地的钢材大王，一个赫赫有名、前途无量的企业家。而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和他好赌、敢赌的本性有着莫大的关系。长乐非常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发家之路，因为在他看来即使他把所有的成功秘诀都公之于众，别人也是学不来的。而事实也如他所说，在无数次放手一搏的人生赌局中，他都笑到了最后。所以对于长乐借钱买下了建材公司的场地，重金押注钢材市场走势，直到最后和物资办公室豪赌租下场内铁路货场的使用权等一系列具有超前意识的神操作都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传奇事迹。时也命也，长乐的人生充满了刺激和高潮，这也让富甲一方的他有了胜天半子的野心。是的，即使有了上亿资产他也不会满足。因为贪婪和嗜赌的本性让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已过不惑之年的长乐并没有那种和年纪相仿的沉稳与谨慎，而是如同一个精壮小伙一样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轻狂。长乐嗜赌的本性让他对所有有关“赢钱”的博弈活动都十分感兴趣。不管是大众化的麻将、牌九、扑克、还是玩出圈的赛狗、斗蛐蛐他都是轻车熟路的行家。长乐并不在乎输赢，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数字而已，所以“找刺激”就成了他口中唯一的说辞。有时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即使给长乐故意做局，他也会欣然前往。在那些狐朋狗友中，长乐就仿佛是一个行走的提款机一般。
但是即使有了这么多的娱乐项目，也没能满足长乐那颗多巴胺分泌过剩的脑袋。而在他用手指着办公室红木地球仪上那两个小的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清的“澳门”两个字时，就注定了此后的一年里将会是他人生命运的转折。
初来乍到。
我陪同长乐一共去了4次澳门，但是实际上那一年里他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是从澳门度过的。如果当时不是因为通行证的原因，我想他输那上亿的家产也许根本用不了一年。
当我和长乐从珠海金湾机场走出来的时候，闷热的空气仿佛把我们俩带回了北方的澡堂子。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长乐大汗淋漓的脸庞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迫不及待的表情，那情形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狂喜万分。而在听闻了离拱北口岸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时，长乐更是急得直搓手，我当时真心有点看不起这位长我10几岁的大哥，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沉不住气。就看他这上蹿下跳的模样，一点也不具备富豪的基本素质。
其实，这一次澳门之行完全就是尝鲜。就如同长乐说的，先看看敌情再说！而当我们两个费尽周折地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流迈出国门的时候，长乐甚至还使劲地闻了闻空气，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啊！金钱的味道！”
如果形容我们这两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我想土鳖这两个字十分恰当。虽然长乐和我一个是亿万富豪，一个是千万富翁。但是面对着拱北口岸对面的金碧辉煌，都不约而同地张大着嘴骂了几句。我们不知道大巴车是免费的，也不知道我们的手机是没有信号的，当然更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问我们知道什么？那就是在的士师傅把我们俩放到威尼斯人酒店的前门大厅时没有忘记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而已。
长乐是个喜欢刺激的人，而威尼斯人的宏伟与奢华恰恰就投其所好地满足了他所有的感官刺激。金碧辉煌的装饰，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充满着尼龙香而又冷得让人精神百倍的空气让我们这两个土鳖彻底地迷失了自我。甚至长乐还超前的说出了几年之后才有的那句“这里的空气真是香甜”的梗。而当他看到被几块屏风遮住的娱乐场时，本来齐头并进的步伐瞬间就拉开了距离。这就是他的本能，娱乐场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长乐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以至于到了安保身前的时候，他已经和我拉开了一个博尔特的世界纪录了。
长乐并没有视察敌情，因为眼前的场景已经把他震撼到忘记了所有的事。在他那张惊的已经合不拢的嘴巴里，一个劲地自言自语道:“刺激！真是好地方！”嗯，我敢确信，他的确有点兴奋过头了。直到他看到我手里拎着的那两个行李箱时，才疑惑地说了句正常一点的话：“我的行李什么时候到你手里了？”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寄存处把行李安置起来。而当我重新回到娱乐场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和长乐交谈着什么。这个小伙子叫李凯，是一个道行颇深的叠码仔，长期的工作经验让李凯一眼就把长乐看得精光。而长乐则犹如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唯唯诺诺的请教着李凯他想知道的所有的事。当李凯看到我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止住了话语。长乐见此，用一句入乡随俗而又撇脚的粤语说道：“这是我的马仔！”我疑惑地看了看长乐，但是并没有反驳他，因为在来之前我们就约定好了各自的身份——他是BOSS我是马仔。没想到长乐对于这个沾光的事儿一点也没忘。
长乐的第一笔筹码是通过李凯换取的。而当李凯把100万的港币点给长乐的时候，他那双激动得差点掉泪的眼睛分明告诉我，他遇到贵人了。李凯不傻，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当这次交易完毕之后，李凯把所有的热情和工作重心全部放在了我们两个人身上。也就是这个年轻而又精明的小伙子，带我们认识了澳门的大街小巷，帮我们安排了吃喝住行。在我们看来李凯热情有加。但是在李凯看来，我们就是他的财神爷。而一年之后的事实表明，长乐的确就是李凯的财神爷。
我和长乐的第一次澳门之行是非常圆满的。当然这个旗开得胜的剧本也是符合先赢后输的发展走向的，只不过对于初出茅庐的长乐来说，初次的大胜更是意料之中。因为有钱就有下注的底气，再加上放松的心态和“无知者无畏”的勇猛，让长乐嗜赌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不关心娱乐场的套路，也不关心赌徒所谓的技术，他关心的只是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一次次的把赢来的筹码放进“马仔”手中的提包里。那是从我认识长乐之后见过他最高兴的一次，那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就好像一个得到满足的婴儿一样天真无邪。
买买买，当我和长乐期满归国的前一天，长乐在大运河购物中心足足买了一天的东西。奢侈品、名牌服装、土特产，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东西钱就如流水一般地飞向了商家的口袋里。而我这个马仔也在BOSS的关照下得到一条古驰的皮带。在大运河缓缓而行的小船上，长乐就像一个威武雄壮的将军视察着两岸的店铺和来往的行人。他不知道，这是他唯一一次能够这样心旷神怡、悠闲自在地以一个游客的身份闲游。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爬上大运河购物中心，哪怕购物中心与娱乐场只有一层之隔。因为那个举着镰刀的恶魔已经死死地勾住了长乐的魂魄，让他无法自拔。
贵人相助。
在我第二次陪他去澳门的时候，他已经是澳门的老油条了。因为，在第一次回到家中之后没过几天，长乐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恶魔的怀抱，毕竟他的魂魄已经被恶魔死死的捏在手中。而后来之所以再一次地叫上我陪他征战沙场也是因为他的孤独寂寞。长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很害怕独处，所以当他独自一人躺在李凯为他安排的总统套房的时候，诺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的孤寂让他恐惧不安。
从我再次出现在珠海机场的时候起直到最后一次离开澳门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坐过出租车，因为每一次李凯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开着一辆豪华的宾利等候着他的贵人。而长乐也不拿李凯当做外人，每一次走出机场和李凯照面时都会把自己厚重的外套顺手甩给他，然后一屁股就攮在了贵宾位上闭目养神了。待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别看我这个马仔是第二次陪他来澳门，但是在这之前长乐已经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遨游了不知道多少遍。长乐是不赞同我博彩的，这也是到最后我帮他的一个重要原因。我想如果当时没有他的限制，我这个千万富翁也会如他一样被恶魔撕成粉末。其实对于当时的他来讲，之所以不想让我沾这个东西，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把我当做他的后手，或者说资金周转的后盾。说到这里，也许细心的读者应该看得出来，其实在我陪他第二次进入澳门之前，他已经破了不败金身了，并且应该还输了不少。而对于盟兄善言，作为弟弟又是马仔的我还是遵从了他的建议，并且尽心尽力地帮他控制好心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给他带来了信心和力量，那一次他绝地反击大胜而归，一次性地赢到了近千万。作为他的幸运星，我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他的嘉奖，拿到了五个橘红色的筹码（五十万）。而为长乐忙前忙后的李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就好像赢钱的不是长乐而是他一样。
那一晚，我们三个人一醉方休地吃掉了将近十万块港币。长乐毫不在乎地疯狂地点着菜单上昂贵的生猛海鲜，李凯在一旁阿谀奉承着贵人的慷慨豪放。但是我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这种滋味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觉得长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长乐了，或者说从长乐的背影里我仿佛看到了恶魔张牙舞爪的样子。
人模“鬼”样
我和李凯是一直保有联系的，一是因为我和长乐盟兄弟的亲密关系他不敢不重视我，再者就是长乐是他最重要的客户他也不敢得罪。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很多长乐在澳门的消息是经由李凯告诉我的。虽然李凯并不知道长乐的底细，也不知道长乐到底有多少钱可以输给娱乐场，但是他却知道长期坚守在澳门的长乐已经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锐气和精神，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拉锯战而带来的萎靡与颓废。其实，作为一个叠码仔，李凯并不希望长乐输钱，他只希望长乐能够把每一次战斗的时间拉得足够长就可以了。从这个角度来讲李凯和长乐算是一个队伍的人，但是凡是在澳门这个弹丸小地奋战过的人都知道，长乐这种状态到最后也只有一个“死”字而已，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再一次回到长乐身边是带着任务去的，长乐的老婆让我转告他老太太病重住院了。本来我是想通过李凯告诉长乐的，但是在电话那头长乐焦躁的催促发牌的喊声让我决定还是亲自过去一探究竟。当我坐着那辆宾利再一次来到威尼斯人的时候，展现在我眼前的长乐已经让我差点认不出他来。这离上次仅仅过去不到两个月，满脸胡茬、衣冠不整、一头油腻的长发打着绺垂在额头上，凄白的脸上爬满了疲倦。当我和他四目相对时，刚才还紧张地抖腿的长乐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定在了座位上。但他随即又开启了播放键，露出了似曾相识的微笑，一把把我拥了过去。异常兴奋地说道：“弟弟你可算来了！我的幸运星来了！”说罢就示意着荷官赶紧发牌，仿佛只要我一出现不管他压什么都会赢一般。那把牌输掉了而且还下的重注，愁云再一次爬满了长乐的脸颊，正当他用手指掂量着几个筹码准备再一次搏杀的时候，我狠狠的抓住了他那只握着筹码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哥，咱妈病重。不要再玩了，回家看看吧！”长乐被我的这句话扰了兴致，收起了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筹码，然后和我挪步到旁边的休息室谈话。
“谁让你来的？”
“嫂子。”
“就这一件事吗？”
“嗯。”
“没让你带点钱来吗？”
“没。”
三问三答之后，长乐站起身来扭头就回到了战场上，只剩下我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李凯在门框里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我怔怔地望着这个曾经热情如火的小伙子有些发呆。但是为了知道这两个月长乐到底输了多少钱还是把他请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在李凯的口中我这才得知长乐已经大势已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输掉了将近七千万的家产，并且还欠下了200万的高利贷。我有些责怪李凯为什么不在平时把实情告诉我，李凯有些委屈的叫冤说是长乐不叫讲的。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作为叠码仔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要吸干每一位经手的客人。
当天晚上，我和长乐在他常住的套房里谈到了深夜。长乐并不在乎病重的老母亲，这种不在乎让我有些吃惊。在我的印象里，长乐是个孝子，如果放在以前他会日夜形影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但是如今我眼前的这个人……我已经不能确定他还是不是人，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仿佛手里的筹码比远在千里之外躺在ICU的老母亲还重要。
在李凯的“斡旋”之下，我替长乐还清了200万的债务，虽然大耳窿表面上一千个不乐意并且还死缠烂打的要求偿还利息，但是当他听到手机到账信息的提示音时，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解脱感。我强制性地把长乐带回了老家，这一路上长乐眼神空洞，神情恍惚，仿佛他的灵魂依然没能从那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中走出来。他甚至没有对我说一声谢谢，没有说一句关于母亲的话。当我问他还要回去吗？他那张面无血色的脸抽动了一下，平静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丝仇恨地说道：“当然。”
至死方休。
用行尸走肉来形容赋闲在家的长乐再恰当不过了游戏问答。那段时间他只做了一件事——筹钱，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把他的灵魂从澳门带回来的原因。他还有钱，或者说还有绝地求生的资本。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那句老话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当了半辈子赢家的长乐绝不会接受任何一次失败。
200万的债是在他把所有固定资产变卖之后给我的，而在他将钱给我的同时也向我发出了最后的邀请——重回澳门，找回自己的灵魂和失去的一切。我是反对他回去的，而且是歇斯底里的那种反对。但是管用吗？对于长乐来讲，我所说的每一句好话都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让他反感到想和我恩断义绝。在那场最后的战前准备中，长乐把他的银行卡甩给我了，那里面是他最后的希望。而我的作用就是让他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功亏一篑。然而在十年之后，我再回想起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只是哑然失笑而已，因为不要说我一个人，就是再来一个加强排也拉不回已经输红了眼的长乐。
当我们最后一次来到澳门这个弹丸小地的时候，长乐已经再也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兴奋。这一次他没有告诉李凯，因为他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拜李凯所赐。如果当时没有李凯，或许他还是生龙活虎的。这是长乐的原话，但是在我看来则完全不是这样，即使没有李凯，也会有刘凯、张凯出现，因为只要是在这个地方，不可能遇不到李凯这样的人，只不过这个小伙子命好，遇到了长乐这个贵人。李凯在长乐身上挣了多少钱？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却能从和他每一次见面时他日新月异的穿着打扮上知道李凯绝对是挣得锅满盆满的。
娱乐场的磁性一如既往地吸引着长乐身体里每一个嗜赌的细胞，即使是在人声嘈杂的环境中这种磁力也会让长乐专心致志的去赌每一把牌。而我这个“马仔”或者说幸运星更是时时刻刻地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我知道手包里装着的是长乐所有的家底了，如果我放任长乐不管不顾的冲锋陷阵，那么最后的结局真的是不敢想象的。所以，在那几天里我的大脑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时刻计算着长乐的输赢，提醒着长乐的理性，而在这输输赢赢的拉锯战里我也发现了随着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少，长乐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了。他不再信心十足，不再壮志满满，每一注都是在长时间思考过后才战战兢兢地放在台面上的，甚至在失败过后，他会气急败坏的把手中的牌撕得粉碎。而作为他的助手，除了给他加油助威之外，我无能为力。因为即使在战前准备中发了多少誓言，到了牌桌上都不作数了，我的工作就是把手包里的筹码拿出来放到长乐的手中，而我这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也只剩下了一个功能，给长乐的一败涂地倒计数秒。
在港澳通行证即将过期的前一天夜里，我和长乐两个人对坐在威尼斯人酒店大门口的石阶上。即使已过凌晨，周边无数不眠不休的照明灯依然把整栋大楼映射的如童话里的宫殿一般金碧辉煌，川流不息的人群三三两两的从面前经过，有的欢声笑语，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正在远处拿着手机时而哭泣时而叹息。这就是澳门，一个让人流连忘返又爱又恨的地方。
“还有多少钱？”长乐茫茫然地看着前方。
“不到100万。”我一边回答他，一边用手在手包里摸着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橘红色的筹码。
长乐吐了一口烟，用那两只被烟熏的发黄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感慨地说道：“这个地方真漂亮啊！在国内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吧。真是人间天堂。”在说出天堂这两个字的时候，长乐明显的有些停顿，因为经过这一年的折腾，他心里十分清楚天堂这两个字是多么的虚伪。
我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哥，停手吧。给自己留条后路，来日方长，就当挥霍了好吗？”
长乐的腮帮子往里面一沉，一口气把剩下的烟抽完，那青白色的烟雾差点从他的耳朵眼里冒了出来。然后顺手就扔进了威尼斯人外面的环城湖里。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两只手用力地挤压在太阳穴上，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飘在水里的烟蒂。
“至死方休！”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从我手里拽过手包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那座童话中的宫殿。我并没有跟进去，只是怔怔地呆立在原地看着那个飘在水上的烟蒂直到它沉入水底。也许这就是命吧，我强烈地感觉到这个烟蒂已经预示了长乐的结局——沉入水底。
当长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的时候，天边已经漏出了鱼肚白。他顺手摸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背对着我面朝着那扇偌大的强化玻璃欣赏着远处霓虹闪烁的澳门半岛。而我并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行李，准备在闸口开关后第一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闲一忙地干着自己的事。最终在抽完不知道第几根烟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第一次用一种怯懦的语气说道：“弟弟，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知道这是他在输光之后早就酝酿好的一句话，只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能，出关回家后我借给你。”我一边装着衣服，一边从床头的镜子中看着背后的长乐。而他在听到“能”的时候脸色明显有所好转，但是一听到出关回家那刚刚好转的表情却又一次恢复了原貌。
“现在行吗？”他有些急躁。
“不行。”这一次我连看都没有看他。
长乐最终还是选择认输，当然是在输无可输的情况下才认的。但在我看来，这已经是万幸了。因为说到底，长乐只不过是输掉了自己的钱，他没有借高利贷去赌，也没有机会去借。因为这是我陪在他身边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底线。他的一切证件都在我的身上，包括那本扣满了兰章的港澳通行证。
南柯一梦
直至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长乐站在拱北口岸回望天堂时的情景。他就像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在“滑铁卢”这个弹丸小城一败涂地一样没有了一点生气。在关口冗长的通道里，长乐时不时地就要回头看一下让他魂牵梦绕的梦幻之城。在他的眼神中还有留恋，还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失望与仇恨。
当两个人拉着行李箱站在珠海关口前的广场时，天空中正飘着毛毛细雨。雨水轻点在他的脸庞上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也就在此时，胜天半子的刘长乐微闭着双眼仰着头向天空中发出了一声怒吼，这一嗓子着实吓了我一跳，引得路人也纷纷侧目。但是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却在他的眼睛里真切地发现，他的魂回来了。
长乐的确是一无所有了，但也仅仅是一无所有，他并没有突破借贷的底线。而我对他所谓的借钱也不过是在嫂子的请求之下，帮他盘下了一家小超市。从那之后直至今天，十年时间里长乐再也没有摸过一次牌，甚至连地主都没有斗过一次。这是我佩服他的地方，但细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份定力，他也绝不会能在十年前拥有钢材大王的称号。有几次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我曾调侃他去澳门转转，他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的苦笑道：“那是一个最像天堂的地狱，我经历过。那个地方再好，也不如家里好。”
总结：澳门是个好地方，富丽堂皇，如梦如幻，如果抱着旅行游览的目的，那么澳门真的如同天堂一般的美好。但是那里对于每一个怀揣一夜暴富梦想的淘金者来讲则是一个披着繁华高贵外衣食肉吸髓的恶魔。有多少人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又有多少人被他折磨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像后来的长乐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澳门是一个最像天堂的地狱。
笔者也想通过这段经历来警示那些依然死心不改的人：
一、赌是邪路，在这条路上没有人是天之骄子，大家的区别只不过是陷得深与浅而已。
二、澳门是有钱人的天堂，在那里你可以用金钱买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但是，当你坐在赌桌上之后，不管你是抱着小富即安的想法，还是大富大贵的理想，都会在你的贪婪中变成梦魇。
三、不要有侥幸心理，尼龙香水虽然勾人魂魄，但是别忘了香水有毒。
四、长乐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些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去宽慰自己去澳门，这里面就包括了类如手里的资本不够足，心态不正，或者认知不全的理由。但是笔者想说，像长乐这种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是不是要比你强？他的结局你看过之后是否会把你所认为的那些理由全部否决掉呢？
五、看清真相，才能够真正地戒掉。澳门娱乐场老板的口袋都是靠着每一个痴心妄想的愚人撑起来的。也许有些人会这样想：我就从娱乐场里赢一点小钱，这应该不难吧。我想说：是的，不难。大伙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所以，你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在这个恶魔面前是人人平等的！博彩资讯